“哦,大力没去自首?”梅花喜出望外,高兴得差点惊叫起来。
“嗯,有人见他快到乡公所时突然往峡口方向去了,现在谁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我说嘛大力也不傻,干吗自投罗网啊。跑了就好,大不了这辈子不回呗。”柴爱珠也为梅花高兴。当眼睛触及到那门板上的封条时,又说,“可惜你那房子跑不了,你一个弱女子斗不过富农周朝良,只怕房子官府要判给他了。唉,有家不能回,你还是回娘家吧,不然被周朝良一家看见就糟了。”
“不想再去麻烦娘家人。这是我的家,我就不跑,不信官府能把我怎么样!”说罢,王梅花也不惧怕啥了,索性抱着女儿回到家门口,一屁股坐到门槛上,倚着门框,像要等什么人来似的。
见劝不下,柴爱珠说了声“我菜还没烧”就走了。
不一会,远处传来两声干咳,王梅花转头一看,冤家周朝良拄着拐杖来了。没出事前她对周朝良的印象还不错,他不像别的有钱有势的人那样霸道,凡事还讲三分理,大力给他家杀猪,除了工钱一分不少,还额外送副肺啊肠子什么的;他教训坏坯小儿子起来特别凶狠,简直是往死里打,打得庆旺满村跑。当时得知大力杀了庆旺后去自首,也没迁怒到梅花身上,甚至连句责骂的话也没有,眼下却要官府封她房子让她无家可归,变成了一个恶人,应该是因大力逃跑的缘故。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梅花装出不知道他来的样子,奶着女儿故意望着别处。
脚步和拐杖声同时在她面前停了,一双脚正踩在一滩已变成褐色的血渍上。又是两声干咳。“终于能见着你回来了。别怪我心狠,庆旺即便是恶棍,也是个人吧,他大力凭啥说杀就杀?即便是家里猪狗畜生也不能!杀了我儿逃之夭夭,天下哪有这般道理!我说的没错吧?”
原以为周朝良的拐杖会落到她身上,可是没有,拐杖杵在跟前的地上纹丝不动,而且他没发脾气,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而是和王梅花在讲一个并不太深奥的道理。可她还是坚持认为她和他们全家已是无法改变的冤家了,即使他以和善的面目出现也是冤家,所以她心里产生不了感激之类的东西。“我满肚子的屈辱还没处发泄呢!这是我的家,看他还能说什么!”她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
见她像根冷冰冰的木头,周朝良长叹一声,摇着头走了。梅花松了口气,突然直觉得两眼发花肚子难受,这才想到是饿的,家里的瓮里有些玉米粉,铁皮箱里还有薯片干,平时她把它们煮成玉米伴菜糊糊和薯粥充饥,可门板上有两张纸条交叉糊着,就像搁着两根刑棍,只要她一进门两根刑棍就会落到她身上,所以那装着玉米粉的瓮和装着薯片干的铁皮箱虽近在咫尺,也只有兴叹的分儿,任肚子咕咕地叫着,不知不觉很快便睡着了,还做了个美美的梦,梦见大力两手各端着一碗白亮亮的米饭和香喷喷的碎蒸肉笑眯眯地走来,口水都流出来了……
“梅花,吃饭吧,热乎着哩。”一声叫唤梅花醒了,原来柴爱珠端来了一碗玉米菜糊糊,觉得嘴边湿漉漉的,不好意思地连忙掏出手帕擦了擦,感激道:“爱珠嫂,村里就您对我最好,您自家都吃不饱,还舍得端给我吃。”柴爱珠将碗筷递给梅花后,抱过她怀里睡着的孩子,说:“乡里乡亲的算个啥呀,如今你都落难了,连家也进不了,我怎能撒手不管呢。梅花,你总不能这样坐着呀,到我屋里去吧,我男人不会有话的,放心好了。”
经爱珠这么一说,不知是感激还是想到自身的处境,王梅花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噼噼啪啪往下掉,爱珠见了鼻子酸酸的,眼眶也红了,便催她快吃。梅花这才忍住泪喝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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