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风吹过正厅,将散落在地的密文账簿吹得翻动。这些用隐晦的符号和乱文书写的册子,是北方商人向南海贩运马匹、器械的交易记录,以及其他朝廷管制物资的往来明细,每一笔都是转运司盐铁巡院、市舶司梦寐以求的“罪证”。可此刻,它们像破布般散在地上,有的被踩烂,有的被血浸透,字迹模糊得再也辨不清。
而本该对账议事的人,全倒在了圆木桌周围,交迭着形成一片尸堆。穿貂皮坎肩的辽东罗氏嫡系,胸口插着一柄北地弯刀,貂毛被血黏成一团,腰间的璇文玉牌还在滴着血;广府债市的藩债承销行东,手指还攥着半张兑票,喉咙被割开一道笔直裂缝,血顺着下巴滴在海图的“番禺港”标注上;南海社的兑票理事,后脑勺被钝器砸裂,脑浆混着血溅在圆木桌腿上;连大名鼎鼎的翁山尚氏代理专做南北货惦客,也倒在尸堆边缘,手里还捏着一封未拆的密信,信封上的火漆印被血泡得发软……只留下满厅的血腥,诉说着这场针对性的屠杀。
正厅上方,一幅丈余宽的轻纱天幕从梁上垂落,本是用来遮挡灰尘的素色纱幔,此刻却被泼上了大片鲜血。更诡异的是,血不是杂乱泼洒,而是被人用刀或手指挥舞着,画出一个硕大的怪眼——眼瞳是深褐的血团,眼白是未染血的轻纱,眼角还斜斜拉出两道血痕,像在睥睨着厅内的尸堆与血色海图。灯笼的光透过轻纱,将怪眼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着风晃动,竟像是活的一般,在尸身上缓缓移动,透着说不出的阴森。
“咚——”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是守在门口的护卫尸体被风吹倒。暴雨顺着敞开的大门灌进来,打在圆木桌上,将海图上的血冲成淡红的水痕,却冲不散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那气味里混着北地貂皮的膻味、南海香料的余韵,还有新鲜血液的铁锈味,在密闭的正厅里发酵,令人作呕。
一道黑影从正厅的侧门走出,手里提着一个染血的布包——里面装着从罗氏嫡系身上搜出的宗族密信。他抬头看了眼轻纱天幕上的血色怪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脚步轻得像猫,悄无声息地融入院外的雨幕。羊皮灯笼的火焰被风吹得闪烁,最后“噗”地熄灭,正厅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血色怪眼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极了这场阴谋的眼睛,死死盯着广府的每一处角落。
广府左城定胜坊未明街的回燕楼,是全城最负盛名的“销金窟”之一。五重楼台顺着坡地迭起,朱红廊柱缠着金银线织就的锦幡,每层檐角都挂着多枝琉璃彩灯——此刻暴雨砸在灯面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却照不进楼内的奢靡。最高层的“揽月阁”里,水晶珠帘被室内熏染的暖风卷得轻晃,丝竹声混着男女的笑闹,本与窗外的雨声织成一派浮华,直到一声尖锐的惨叫,像冰锥般刺破了这虚假的热闹。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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