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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权介的心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挂记着那两尾鲤鱼。

        对于这两尾奇妙的生物,藤权介有难以描绘的钟情。他若萌生出步入镜池的想法,总会被父亲说,“你的兄长在那里静养呢。”便是一道不容置喙的禁令。可是这样的静养,要到什么时候方能结束?

        父亲也好像猜透他那一份心思,继续解释说,“也不是一回说了,他害了重病,才将你们隔开。你这时候,不仅不为家里排忧解难,反倒总提一些任性无理的要求给我听,实在是我平日对你过于姑息了。”说罢了,那声音威严起来,加之父亲瞪眼看他。藤权介心里有所意识的,察觉到了父亲不同寻常的怒意,在事态尚可挽回的情景下,也就一言不发着。

        且不论年少的人,从来有一种对上的逆反心理。即使不即刻付诸行动,多少也会默默地在心中生出排挤。于是莫名的,在年少的二公子心里,重病这个词眼,渐渐与两尾金鲤关联在一起,名为“重病”与名为“金鲤”的绳索越勒越紧。藤权介的脑海里,出现一幅金鲤满身白点的景象,不同于那泛着光辉的宝石般的鳞片,白点是病态的,由水中的污垢包裹起来的,是浑浊的透明,是不属于自然的。这样的白点日渐生满金鲤的全身。不日之后,金鲤悄无声息地死去。

        于是那段时日里,藤权介总是于圆月悬顶的夜里,大汗满头地惊醒。可金鲤到底怎么样了,仍然是他不知道的,是生是死的一切,不过都是个人的臆想,于事实而言,毫无意义,亦无法干预。他的父亲以奇怪的借口,阻碍他与兄长的情谊,阻断了他与金鲤的幽会。如果父亲死去了,是否能够打破这种僵局?

        藤权介心里突突跳动,为这种想法万分震惊。较兄长而言,他固然不够亲近父亲,也绝非就是要他非死不可的怨恨。于父于母,不论作出怎样的决断,至今以来都没有丝毫的埋怨。可到如今,他对于父亲死亡的希冀是无关德本教生的孝之始的。这份希冀与身体发肤并无冲突与联系,不同之处在于在此境地的父亲并不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

        这一种惊人的想法出于对金鲤的怜惜,便要时常打破规矩地回想。久而久之,藤权介那一个父死的愿望,便也逐渐泰然地演化成,若仅仅无视父亲的禁令去探视金鲤,有何不可为的。为什么不早这样?

        那片幽深的水仙花田,不可名状的通天香樟,并非原本幽深又不可名状。只是在父亲的禁止之下,才强生出一种不近人情的神秘。而它们于藤权介而言,应是唾手可得之物。这想法一旦萌生,更像沸腾扑水的铜釜,看釜之人苦于手边没有物什将其包裹提起,徒手去拿只会烫伤自身,一时便没有止沸的余地。

        在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从东对殿的格子窗里,爬出来一名衣着单薄的男性,因未行元服,乌发与垂髫一起,落叶似的披在背上。年少的藤权介在无数个月夜里,幻想着这次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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