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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JiNg神病院,莫峰跟在静医生後面,穿过成片的荒草地,辗转几趟车,才回到市区。一到市区,他就混进人群中,静医生喊他,他不管不顾,狠命的跑起来,跑过几个街区,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稍微喘息一下。他才不相信那个静医生的好心,他跟着她,纯粹就是想利用她走出JiNg神病院。既然目的达到了,他才不会乖乖的跟着一个陌生人回家呢。这个世上的人都是坏人,待他好的,只有他的姥爷。他要回去的地方,就是姥爷的家。他循着记忆中的线索,找到了他和姥爷曾经住过的地方,门内的人已经换成了一群陌生人,他们从姑姑那里买下了房产,莫峰争辩说,“这房子是我的,我没有卖过。”那群陌生人说,“你跟我说不着。房子,我是花真金白银买过来的,走的是正常程式,还公证过的。”陌生人的妻子看不下去,说,“你还是去找找你的姑姑吧。”说完,莫峰前面的大门就拍在了他的脸上。他站在自己的家门口,忽然对着灰sE的天空笑了起来,有人存心躲你,怎麽可能轻易让你找着?笑完了之後,他开始想,自己还能去哪里?世界这麽大,有这麽多的房子,这麽多的人,可属於自己的地方会是在哪里呢?他看了看四周,那个静医生不知道什麽时候,竟然跟了过来,他冲她喊,“你别过来!”她没再靠近,保持着一段距离,静静的守着他。

  莫峰已经十五岁,但他看起来还是十一二岁的模样。他像一个游魂似的,在城市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走,走到城市亮起街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忙着奔向自己的生活和归属地,没人有额外的JiNg力和时间去看一眼他这个小乞丐。但他又不能让自己停下,就一直的走,走到城市的尽头,人烟荒凉,他走不动了,看了看四周,四周只有一个静医生,他没别的选择,还好,静医生不多话,只是问,“回去?”他抬眼看了看静医生头上的那盏街灯,街灯微弱的亮光里,缠绕着几只小虫子,他在心里跟它们说,“你们可别Si,一定的活下去。”静医生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那些小虫子,那些小虫子其实并不是被光亮x1引,而是灯光g扰了它们的导航,改变了它们的路线,把它们困在了光亮中。她没有跟莫峰讲这些,从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车子穿过五彩斑斓的市区,莫峰却无力欣赏夜景的美丽,栽倒在了静医生的肩膀上,睡Si过去。他睡的太Si,到了地方,怎麽叫都叫不起,静医生的身量偏小,实在抱不动他,就请求出租出司机帮忙,司机很为难,“我还有很多单子要跑呢。”静医生淡淡的说,“跟你两倍的车钱。”司机这才笑着起身把莫峰背到了楼上。他醒过来的时候,大片的yAn光穿过轻薄的纱窗打在他的身上,他闻到了久违的花香。如果不是因为饥肠辘辘,他舍不得起床。

  起床後,他走到客厅里,静医生手边都是餐厅的宣传单和菜单,他毫不犹豫的挑了烤r0U,挑完了,他看了看静医生,静医生只是说,“好。”去了餐厅,静医生点了很多r0U,放到铁板上烤好了,就全给了莫峰,她自己只吃素菜。莫峰也不问她为什麽,只是使劲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这个身T太小太弱了,他要长大,快快的长大,长大了,才不会有人敢欺负他,长大了,他才能去收拾那些恶人。他吃的很快,吃的很猛,一下子被噎住了,静医生递给他一杯水,他狂灌下去,伸长脖子,脸憋得通红,难受了好一会儿,卡住的烤r0U才沉到了胃里。他不好意思的瞅了瞅对面的静医生,她问他,“在那里,你们都吃什麽?”那里当然指的是JiNg神病院。JiNg神病人被当作不正常的人,他们说的话,也不会有人听,因此,院里提供的食物可以随心所yu,怎麽省钱怎麽来。r0Ub菜贵,那麽r0U就不用出现在菜单里。JiNg神病人吃饱喝足了,容易JiNg力旺盛,因此院里就定量供给,饿不Si就可以了。莫峰是个半大孩子,正是长身T的时候,医院给的份量根本不够,他经常饿的头昏眼花,见了食物,就不要命的吃,顾不上什麽餐桌礼仪和细嚼慢咽。在那里呆了三年,他没变的高大强健,反而瘦的跟豆芽菜似的。静医生小时候家里穷,好不容易得来一些J蛋,往往都会被母亲分给弟弟,她一个nV孩子家,是没有份的。青春期的时候,她是吃着馒头和大头菜长起来的。那些东西根本供应不了身T的需要,饥饿感因此总是相伴相随。最糟糕的是,随着年龄增长,这种对食物的渴望会转化成其他的东西,稍不留神,就会被它拖进可怕的执念中。她不想莫峰经历一遍她所经历的焦虑和纠结,因此,她尽量满足莫峰的需要。虽然不沾荤腥的人吃太多的r0U,容易消化不良,静医生没有阻止莫峰吃太多。莫峰吃的肚子都圆了,才舍得放下筷子,回去的路上,不停的r0u着肚子。静医生看着他那样子,就没带他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一个公园,让他多走走,助消化。

  公园里,有不少幸福的家庭在散步。莫峰的眼光特意的避开那些被父母,爷爷NN或者姥姥姥爷牵着的孩子。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父母的样子了,忘记他们,他没觉得伤心,但姥爷的样子也开始变得模糊,他就很低落。静医生猜不透他的心思,眼见他低沉,就把他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包上。此时正是冬天,远处和近处都是灰扑扑的,树木落光了叶子,花花草草也不再,并没有可以赏心悦目的风景。莫峰身上的衣服很单薄,风一吹,他就哆嗦。静医生自责的说,“对不起,忘了给你准备衣服。”说着,她就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披到了莫峰的身上。风衣挡住了冷风,莫峰的身T开始感到暖流涌动,他不由的问,“你为什麽要帮我?”静医生抱着自己的双肩,让自己暖和些。她看了看他的眉眼,想起了他的父亲莫青,“我是农村出来的,过来这边打工,无依无靠的,过的很辛苦,是你的父亲帮了我一把,我才能在这里紮根。”农村的人b城里的人低一等,在农村里,nV孩子b男孩子低一等,而贫困的家庭更是让一个农村nV孩的处境艰难。静医生从那种环境中得不到温情。她童年世界中唯一的鲜活,就是屋檐下的燕子和院子里的蜻蜓。长大後,为了还父母的债,来到城里打工。她没有文凭,就是在工厂和餐馆里打工,境遇并不好过。工作的地方工时长,一天下来,她人都木了,如果不是一只流浪猫一直陪着她,她不一定能走过那段日子。跟人相处,让她很累,但是猫狗却给她安慰。她喜欢动物,最终在一家宠物饲养所里面当了一个保洁员。在那个地方,她开始自学兽医的知识,一行的工友见她捧着书,都会笑话她,告诉她,“你没文凭,看书也是白看,当不了兽医的。”她红了脸。这一幕,恰巧被莫峰的父亲莫青看到。莫青同样是农村出身,凭着拼劲,在城里开了公司,为饲养所提供器材,见她上进,就资助她读夜校。那份资助,让她终於成为了一个兽医,在城里有了自己的诊所。因此,对莫青,她是感激的,是念念不忘的。莫青的葬礼,她偷偷溜到殡仪馆里,见了他最後一面,但为了不打扰莫青的孩子,她只是远远的躲在角落里,跟莫青道别。莫峰跟姥爷一起生活之後,她托自己诊所的前台给莫峰送去了丢丢。莫峰被姑姑送出城外,她不知道莫峰的下落,莫青的忌日到了,她没脸去看他。还好,多番打听之後,她得知了莫峰的下落。不用多问,她也知道,莫峰这三年吃尽苦头。为了弥补他,她问,“如果我能帮你实现三个愿望,你希望是哪三个?”莫峰瞅了她一眼,猜不准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的姑姑曾经对他也不错,可眨眼之间,就完全变了样子。他试探的说,“天天有r0U吃。”他吃r0U都吃撑了,竟然还想着r0U,静医生被逗笑了,莫峰有些不高兴,把头转过一边,不再看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许诺,“以後顿顿都少不了r0U。”莫峰心里嘀咕,谁知道你会不会骗人,面上却说,“其他两个愿望,我想到了,再告诉你。”静医生笑着说,“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静医生的餐桌上的确是荤菜不断,虽然她本人只吃素。她最Ai的就是腐竹和豆皮。莫峰用筷子挑了一点,放到嘴里,就吐出来了,“豆腥味!”腐竹和豆皮,是豆制品,这没错,加了调味料,哪里还有豆腥味,他纯粹就是找茬。他觑着静医生的神sE,猜着她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静医生没有恼他,他不喜欢素菜,她就只准备自己那份的,他喜欢荤菜,她就只给他准备r0U食。只有一点,她本人厨艺不好,做出来的荤菜,味道差,莫峰闻闻,就很嫌弃。外边卖的,看着就有食yu,吃起来也可口,就是不卫生,也不安全。地G0u油,食品添加剂的报导不断。静医生也不敢让莫峰乱吃,就请教自己诊所的前台薛姨。

  薛姨很豪爽,“你口味太淡,不Ai吃,就是学做菜,也学不好。我给他做吧。”静医生过意不去,薛姨却大手一挥,“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就我家的那些祖宗,我不得顿顿伺候他们嘛,也得开火做饭。多一个小峰,也不要紧,都是一锅里的。”静医生还要再说什麽,薛姨不高兴了,“我也想为那孩子做点什麽。那孩子太可怜了。”静医生清楚自己的厨艺,就接受了薛姨的好意,每月付给薛姨生活费,让莫峰经常去那里吃饭。薛姨为人热情,做的饭菜有滋有味,莫峰吃的很香。一段日子之後,莫峰在诊所碰到了薛姨的儿子,两个人年龄接近,但是差别很大。薛姨的儿子,站在诊所里,就跟一座小塔似的,而他莫峰就像个侏儒似的。薛姨跟他开玩笑,“喂了你那麽多好东西,你还是个三寸丁的武大郎,白瞎我的那些饭菜了。”诊所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莫峰躲进了洗手间里,对着墙上的镜子b划自己的身高,果然是矮小的。他猛锤自己,怪自己的身T不争气。薛姨在门外喊他出去吃水果,他赌气,也没出去。

  莫峰的身高在进入学校之後,也成了他的痛处。他的学业中断了三年,他就只能跟一帮b自己年龄小的孩子一起读初中。那些孩子年龄b他小,但T型并不b他差。他是新来的,人又冷漠,不合群,被一群不懂事的小P孩子堵在厕所里面。才有个安身之所,他不想惹事,并不还手,只是抱着脑袋,任由那些小孩子踢他。回到家,也没跟静医生讲。他身上有淤青,但穿着冬衣,别人看不出异样。这件事就这麽被遮掩过去了。那些小孩子观望了一段时间,责罚并没有到来,他们自己也就不把莫峰当一回事了,经常拿他取乐。莫峰的眼角,脖子和手臂上都留下了伤痕,终於被静医生察觉了。静医生带着他去学校。上课的老师,管事的班主任和校长完全无视眼皮地下的霸淩,怎麽都说不过去。静医生找到校长,跟他理论。校长维护那些孩子,责怪静医生隐瞒真相,“莫峰有JiNg神病史,你为什麽不告诉学校?”显然,莫峰的隐忍并没有换来尊重和关心。他握紧了拳头,眼神冰冷的刺向书桌後面正襟危坐的校长。静医生为他争辩,“他是被JiNg神病,是受害者。”那个校长居高临下的训斥,“人家堂堂JiNg神病科的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还能是假的吗?”说完,他还教训道,“你也该看看自己是什麽人,当不当得起监护人。有不少家长给学校反应你的问题。至於莫峰,他持刀伤人的事情,总不是人家捏造的吧。那麽小的孩子,就心术不正,连自己的亲哥哥都砍。也难怪有孩子因为害怕,不敢上学。我们这个学校是公立的,是大家的,不是给你们一家办的。”静医生错愕的盯着校长,不敢相信一个市重点中学的教师能说出这麽伤害学生的话。她放弃争执,为莫峰办理离校手续。静医生已经按照学校规定,交了下个学期的学费和杂费,既然莫峰不会再在这里就读,那麽那些费用就应该退还。应该是一回事,实际C作是另外一回事,学校也不说不退,但一再拖延。静医生和莫峰去过两次,不是校长不在,就是财务很忙。第三次再去的时候,莫峰偷偷的从厨房里拿了一把水果刀,藏在了袖子里。到了学校的门口,门卫拦下了他们,“你们不是学校的人,不能进去。”莫峰梗着脖子说,“我们也不想进去,只是学校欠我们的学费,必须的给我们。”门卫关上了大门,大门是用钢条焊成,就是防盗用的那种钢条。钢条的後面,是许多看热闹的同学,其中就有打过莫峰的人。莫峰此时非常後悔。被打的时候,他就该加倍的打回去,Si了,也b窝囊憋屈来的爽快。这时候的莫峰一身煞气,一心的报复老师同学,他抓住钢条,就要爬上去,静医生阻拦,他一把推开她,发了疯似的要翻到学校里。也许是他的眼神过於骇人,也许是关於他的传闻过於惊悚,有位年老的门卫上前劝说,“小夥子,你别为难我们这些看大门的。上边的命令,我们只有听从的份儿。你们还是回去吧。进去了,事情闹开,你们也落不了好。”说着,他特意对着静医生小声说,“那些欺负人的孩子不是普通人家的,爹妈都是当官的,校长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平头百姓,哪儿能跟人家计较。吃亏是福,就当花钱买教训了。”这些话,这些人,是那麽的熟悉。静医生记忆中的村民,记忆中的亲戚就是这样的。她逃离那里,来到城市,也没能摆脱这样的人。她无意再逗留,拉住挂在门上的莫峰说,“莫峰,我们回家吧。”莫峰挣扎着往上爬,不小心,水果刀掉了出来,锋利的刀刃撞击着大门的钢条,哐哐当当的,惊扰了在场众人的神经。门卫叫来了更多的帮手。学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个成年壮汉。,门内和门外的人群都嚷嚷着报警,有的拿起手机,正在拨电话。无论如何,莫峰是进入不到学校里面了。他不甘心的从门上跳了下去,右手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刀。静医生拉住他的左手,他感到静医生手掌里传来的温度,略略的回神,跟在静医生後面,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向着狭窄的巷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