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没有一句命令,却处处都是命令;没有一字胁迫,却每一笔都勒在他身上的筋骨里。他清楚得很,若选择拒绝,那不仅是对一场仪式说「不」,而是对整个方家、整个族群网络、乃至那一整套父辈祖辈深植於落棠镇的世界观说「不」——说「我与你们无关」。
但他真的能如此切割得乾乾净净吗?
他理智地想应该可以。可那理智的底层,却总有一丝无名的惧意。那是对「不孝」这一词汇的畏惧,是他多年来努力打压却始终未曾真正摆脱的1UN1I压力。不论他在城市站得多高、赚得多快,在那片被祖坟与香火标记的地土上,他仍只是「那个方家的长孙」。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为了从肺腔里b出那一条潜伏着的蛇,却终究只是让x口空了一瞬。然後他轻声道:「……罢了。」
这声「罢了」,轻得不能再轻。不是妥协,更像是认命,那种在年少时便被训练出的「别再反抗了」的情绪,自地气里升起,沿着骨头一节节攀上来。
他将那封仍余温未散的信摺起,没有再看第二眼,像处理一份麻烦但无法忽视的文件般,手腕一转,将它丢进cH0U屉最底部。
&0U屉关上的那一声「咔哒」,不重,却闷得发沉,如同合上一口小棺材,将那封来自故乡、来自血脉、来自过去的召唤,暂时埋进钢制的墓x里。但他知道,那不是终结,只是延後。
他终究得面对它,就像他终究得回去那座山、那座祖堂、那双静和娘娘的眼睛——它们一直在看着他,从未转开过。
他重新将视线拉回电脑,手指习惯X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企图将意识重新沉入那片代表秩序与JiNg密的数据洪流中。K线图依旧在波动,红绿闪烁之间JiNg准地记录着这个城市的每一次心跳。可不知为何,眼前这些熟悉的图像开始变形,线条不再是清晰的走势指标,而是一缕缕游走的烟雾,淡青sE,缓慢盘旋,如同祖堂中那座香案前长年未熄的香炷,烟线翻腾,无声无息地蜿蜒上升,彷佛下一刻就要从屏幕里逸出,扑到他的脸上。
那些数字也开始发臭,不再是冷静、客观的财务语言,而是隐隐散发出信纸上的气味,从电脑边缘的Y影里蔓延开来。方回本能地偏过头,眼角余光扫向cH0U屉,那缝隙在他眼中张开了一条极细的裂口,无声地吐出一缕缕r0U眼不可见的气T,像蛇信一样,在这间由玻璃、钢筋与空调维系出的现代堡垒里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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