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那些在广府盘根错节的海商、舶客世家,都不免要仰仗鼻息。不过,如此垄断性的庞然大物,是不可能让朝廷坐视其长久的。因此在北方的叛乱被平定之后,已膨胀成庞然大物的市舶司,也不免被全盘拆解。
变成专务内河航线的运司/巡检司,对接海外诸侯藩国航路的商陮局;培养专门人才的都水学堂/海事学院,查检海外出入货品的关市署;乃至代表南海公室及海外诸侯,潜在利益网络的南海大社;宣索奉进使等。
原本由三司使出身的计相,遥遥监领的市舶司大使,也从比同广府少尹的正四品下,跌落为从五品上。但依旧是广府城郊,最大的官方建筑群落之一,也是诸多专营特色的港口、大小蕃坊、官私集市的核心所在。
因此市舶司的乌阑大门远比寻常官署敞阔,牌楼上“广州市舶司”五个大字由前朝书法名家颜公所题,笔力浑厚而历经风雨斑驳威严不减。大门两侧分立数行拦马旗斗,牌楼雕刻海浪卷纹,暗合“通海盈升”之意。
门旁的差役、吏员身着青黑公服,腰佩横刀与铁叉,看似随意地倚着门框纳凉避阳,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缠条,目光时不时扫过往来人群。尤其对那些背着藤箱行囊、或是穿戴奇异之人,多出几分留意。
露天茶摊上,几个短跨褐衫的汉子正啜着粗梗茶汤,碗沿的茶渍圈了一圈又一圈,眼角余光却暗中观察着侧近出入之人;街角卖花的小贩,篮自里插满了城簇的山茶与成串的茉莉,花瓣上还沾着刚刚喷上水迹。
但他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花篮边缘上的纹理;时不时还拔插调整下位置。那是易装蹲守和潜伏的公人间,定期传递“别无异常”“继续警戒”的暗号,若是指尖在花篮边敲三下,便是“出状况”的警示。
他们所观察的市舶司院内动静,透过半开的大门隐约传出:几个绿袍苍衣的市舶司官吏,正围着一堆刚交付的货物查验成色;象牙、犀角堆在红漆托盘上,竹麻纸帐摊开着,磨光炭笔转动如飞,已填满一小部分;
更远处的库房门口,一队膀大腰圆的库丁,正押着数辆推车往里走,箱笼上印着“市舶扑买”“内供”的朱印,脚步沉重得能听见,箱中钱货碰撞的闷响。偶尔有骑马官员从中弛走出,马脖铜铃晃荡的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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