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碰了钉后,周朝良便亲自出马。他神气地对王梅花说:“我孙子娶秋岚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男人的血账还没算咧!”王梅花一声不响地织着网,头也没抬,好像没听见他说话。老家伙生气了,鼻孔直哼哼,“哑了?你别不吭声装作啥也不知道!”老家伙拄着拐杖走到厨房灶边,正在灶边切脚盆里猪草的秋岚马上转了下身,用背对着他。还是个小孩嘛,他不计较,还讨好地说:“如果你到了我家,有吃有喝有穿的,想怎么玩都成,还用得着这般辛苦吗?”秋岚不客气地回了两句:“我乐意!就是饿死、冻死、病死了我也不进你家门!”
秋岚的话够冲人的,老家伙气得嘴唇打颤说不出话来,狠狠地将拐杖往地上杵了两下,转身又回到王梅花旁,“现在我和你算算账,每年我才收你15块大洋抵债,14年共收了210块现大洋,加了当初从你家拿的18块,一共拿了你228块,没错吧?县政府判决的是500块大洋,利息不利息的先不管它,你还欠我272块现大洋,你说说什么时候能还清?”顿了顿,自问自答道:“就凭你母女做这些活计,恐怕得十几二十年吧,可保不准谁没个病的灾的,那时候自身都难保,看你还拿啥还债!”梅花还是没搭腔,老家伙更恼怒了:“别给你脸面你却不要,不知好歹!我告诉你,要么把秋岚许配给日清,要么一个月内把欠的272块大洋全还上!”周朝良撂下这几句悻悻地走了。
“梅花,看样子这老家伙要逼婚了。不管咋的,总不能把秋岚往火坑里推呀。”戴着老花镜在做针线活一直没吭声的西安妈愤愤不平,终于开了口。
“唉,一个月内到哪儿凑这么多钱?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母女啊。”王梅花感觉头上仿佛有条蛇正向她吐着信子,随时都会扑过来咬她一口。她的心乱成一团麻,再也没心思织网,望着窗外发呆。
突然传来一声“哎哟”,西安妈惊叫起来:“岚岚,是不是切到手指了?”秋岚用右手紧握住左手切破的手指,马上回话:“切破一个手指了。”“快找个蛛窝(民间止血土办法)包扎一下。”西安妈推了王梅花一把,丢下活在墙壁上找起蛛窝来。王梅花这才回过神,慌里慌张的跟着找。还是梅花眼神好,很快在墙角找到一个拇指大白色的蛛窝,小心揭下来,然后小心敷在秋岚伤口上,再用布条包扎好。幸亏伤口不深,梅花松了口气,但仍心疼:“岚,疼吗?”秋岚含泪地摇摇头。梅花不禁抱怨道:“要不是老家伙来逼婚,秋岚也不会切到手指的,真晦气!”
当夜梅花不曾合眼,脑子里一遍遍地浮现出媒婆和周朝良两张丑陋的面孔,反反复复在想“秋岚可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是不是让秋岚出去躲一躲呢?”不行,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干脆给秋岚找个婆家赶紧嫁人?”这也使不得,又不是在墟上卖扇子鱼网,尽快出手就成,万一嫁了个白眼狼岂不害了秋岚?……到公鸡叫了也没个头绪。
这天逢石门墟日,公鸡才叫头遍,毫无睡意的梅花就起来准备赶墟了。本要叫秋岚一起去的,秋岚弄伤了手就没叫了。匆匆梳洗一下,包了两只昨天烙的麦饼,挑着一双装着鱼网、布鞋等手工品和豇豆干及山上采的蘑菇干等东西的小箩筐,晃悠悠地出了门,刚出门就碰到柴爱珠等三四个赶墟的妇女,于是和她们结伴去了。
消息传得贼快,没走几步,柴爱珠便问起媒婆提亲和周朝良逼婚的事。王梅花既怨恨又无奈道:“就是昨天的事,周朝良就跟我母女俩过不去,把我母女俩往死路上逼。我母女俩的命好苦啊!”柴爱珠也义愤填膺,为梅花母女鸣不平:“自己养了个恶儿子和色鬼孙子,恶儿子死了却逼人家小女孩嫁给色鬼孙子,天理难容!依我心情,他恶儿子死得好,色鬼孙子就该打光棍,最好他家断子绝孙!”柴爱珠一开口,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把周朝良一家数落个没完,同时对梅花母女表示同情,对她有安慰的也有帮出主意的,王梅花这会儿心里才有一丝暖意。
当她们赶了15里到石门街口时,天已大亮,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乡民将一条长街塞得满满当当,像奇特条状的蚂蚁窝,肩上挑的背上背的手里提的,什么土特产啊手工艺品啊山珍野味啊吃的用的玩的吃喝拉撒应有尽有,男女老少像过节样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熙熙攘攘人群很快把她们冲散了,挑着箩筐的王梅花拼命往里挤,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赶紧放下担子一一摆出物品招揽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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